晚潮|一溪风月太迷人
潮新闻客户端 姜晓燕

苕溪,二字因蒹霞而得名,它已美了5000多年。如果,再加上春雨,这一景便是叫人醉的。
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苕溪,细雨蒙蒙,溪上一片烟。
苕溪落的雨,是从天目山上一路落下来的。春雨并不大,润润的,如玉琳琅,落在溪面上,落在岸丛中,落在舒公塔上,落在草虫鸣叫声中,落在绵延了2000多年的江南古镇余杭的白墙黛瓦上。溪里的水芹,因为这雨,更绿了。溪边的芦苇,因为这雨,更亮了。一叶小舟,从芦苇丛里驶出,船上的渔夫穿着蓑衣,戴着斗笠,船桨划出一片恬静。
为了多看一眼苕溪,我在苕溪旁的一家旅馆里住了下来,密雨如丝,织就了一张柔顺的大网,院中梨树上一束洁白,花儿一边尽情地开放,一边如雨般飘零。枇杷青了。鼻翼间偶尔有一股桃花香,氤氲得仿佛穿越到一首唐诗或是宋词中,只怪我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诗句来描摹眼前的此景。旅店的主人泡了一杯径山茶给我,加了两片陈皮,就那样喝着,不知道那雨落了多久,我竟然喝醉了,趴在窗前的木桌上睡着了。醒来,我笑自己:我是远眺雨中的苕溪,看醉啦……

一苕溪。
苕溪落的雨,是依着江南人的性子落的。第二天,我撑着一把伞,沿着苕溪走,溪水澄碧,一路上可以听到大大、小小、快快、慢慢、悠悠、闲闲、荡荡、漾漾的溪水声,可以看到水中的鱼影,一会儿闪现,一会儿半隐。苕溪旁铺就了游步道,远处,响起自行车的叮铃铃声。一对小年轻穿着透明的黄色雨衣,骑着红色公共自行车缓缓而来。溪中的鱼儿没有惊吓,依然自顾自地在悠游,我的心也跟着回归宁静。春雨,在苕溪自有它下的缘由,自有它的用途,自有它的成全。约700多年前的宋代诗人陈若虚在《余杭景》中写道:“趿屐溪桥一望中,青山绿水景无穷。芦花两岸晴山雪,苕水一溪春涨红。”他也被这春雨打湿过,他也为这春雨下的苕溪心动过。北宋书法家米芾从无锡来到苕溪,作诗六首,写成了《苕溪帖》,让每一滴雨落进苕溪都没有浪费,淋漓水墨晕染了整片浩瀚星空。
苕溪落的雨,滋养了华夏最古老的良渚文明。苕溪,是余杭的母亲河。有一种很浪漫的说法,余杭的水田里有多少米,天上就会落下多少雨滴。苕溪的水浇灌着两岸的水田。雨中春耕忙,秧苗萌发出春天的初心,抽长拔节,一片湿湿的新绿翠亮,悬在叶尖的水珠闪着明亮的雨光。两三点白鹭从田的这一头飞向另一头。农人们在田间劳作,打理着季节的天地,勤勤恳恳,致力不怠。雨水,若真的论滴来数,那真是数不胜数啊!
水田旁,几名女子在细雨中拔着野草,装在竹篮里,欢欢喜喜。我上前问:“是除杂草吗?”她们摇摇头,异口同声地说:“不是。这是鼠曲草,用来做青团呢。”鼠曲草的根须还带着湿泥,散发着清新、好闻的气味。
我又问她们:“春天到了,想去哪儿玩?”她们相视笑笑,其中一位说:“回娘屋。”
娘屋,就是娘家,比娘家还要亲切些。她们的乡音,我听懂了。良渚文明之下,我们本是自家人。

苕溪双塔。
春雨,最长情。一下就是七八天。苕溪的水涨了,水流变急了,流向大海,可是它又不会走远,只需要一个冬天,就可以变成新雨,再次回到余杭大地的怀抱。不断向前的苕溪,令我想到前段日子在央视CCTV—17套上看到的纪录片《江南有苕溪》,其中有一段介绍令我印象深刻:“苕溪,从余杭入太湖,注黄浦江,流进东海,就在这样的奔涌中形成了储存巨大能量的水网。水,是能量流通的系统,今天的苕溪岸边,已是一座充满想象力的未来之城,以水网为原型,道路、电力、建筑,以及隐藏在大地躯壳之下的互联网。从水网到互联网,塑造了富庶从容的江南生活。”春雨润万物,苕溪焕活力。自然山水画卷之美带来的灵性,历史文化底蕴孕育的灵性,以及现代发展中展现的活力与灵性,正让世人看到一个前所未有的新世界,也将辐射惠泽更大的天地。
宋代大文豪苏轼说:“余杭风物之美冠天下。”当时他正处于人生的低谷期,是余杭的山山水水抚慰了他。古人亦是今人,古与今、彼时与此时、烟雨与苕溪,我与你,共此美景,共此沉醉,共此春天,共此未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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